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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冊封(3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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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冊封 (37)

他剛要替自己分辨,忽聽靜嘉一陣猛咳。岳以睦這下陣腳大亂,旁的再顧不上,搶前湊到靜嘉榻前,去替她拍著後背,“靜嘉,你怎麽了?姚黃,還楞著做什麽……快去給你家小姐倒水。阿童,阿童你去請賀雲祺過來!”

“姚黃,不許去!”靜嘉故意要與岳以睦嗆聲作對,饒是胸口咳得陣痛,仍喊下了姚黃,“你是伺候誰的?怎麽對旁人言聽計從?”

姚黃一楞,立在原地左右為難。

且不論岳以睦原是好心為了自家小姐,單說他是帝王之軀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濱莫非王臣?

岳以睦見靜嘉此時使小性子,不由蹙眉,擡眼向姚黃使了個眼色。

姚黃見狀,正要退下,靜嘉卻是淡淡道:“都不必管我,原先活著是為了等人,反正人等不來了,死了正好。”

岳以睦自然聽出靜嘉意有所指,用力抱緊她,“你等我對不對?我這不是回來了,怎麽會等不到呢?你好不容易醒過來,別再和自己作對了……姚黃,去倒水。”

她與岳以睦慪氣,難過的成分大過真正的惱怒,此時聽岳以睦如此說,眼眶登時紅了。只她心中情緒起伏,一時不敢說話,生怕沒等開口,先落下淚。

岳以睦自然察覺懷中人的變化,心中又軟又酸,更是意識到自己先前必定又氣到了她。惶恐之下,小心翼翼地向靜嘉道歉,“靜嘉,咱們不鬧了好不好?先前是我的錯……我不該信了岳以承,過來誤會你,更不該朝你發脾氣。”

他將額頭抵在靜嘉頭上,極輕極輕地哄著,“我還是你的王爺,你不必把我當皇帝,我在你面前也絕不做皇帝。咱們就像尋常夫妻一樣,鬧了天大的別扭,也要和好,行嗎?我向你賠不是,你別再惱我了。”

靜嘉起先對岳以承心硬,不管他如何獻媚,都依舊我行我素,原是因為她心裏沒這個人,也不在乎岳以承。如今擁著她的是岳以睦,她受困在延褀宮時心心念念的人,且不論岳以睦溫言軟語好生寬慰,單是他這個人,坐在靜嘉身邊,便足以暖了她的心。

只靜嘉想起那日岳以睦的質疑,仍是心裏泛酸,她也不掙岳以睦的懷抱,只刻意板著臉,斜睇向他,“你既懷疑我與旁人有染,我如何還配得上與你做夫妻?你放我回家吧,我不想在這裏住了。”

岳以睦並不知靜嘉已經原諒自己,聽她這麽說,立時當真。若靜嘉身體無恙,他放她回家待嫁,並無不妥。然而如今除了賀雲祺能為她調養身子,岳以睦如何放心叫她離開?

可這件事,岳以睦偏偏又沒法直接告訴靜嘉……他總不能說,你活不久了,必須守在自己身邊。

岳以睦左右為難,強自抑仄住心頭淒惶,苦作一笑,“靜嘉,你別離開我,好不好?”

這句話是岳以睦無奈之極,沒怎麽經過思量便說出口來。他只以為靜嘉必還有刁難自己的下文,可他卻是再無招架之力……沒料想,靜嘉沈默一陣,竟點了頭,輕飄飄說了一個“好”字。

岳以睦一楞,將信將疑地反問:“你……你答應留下了?”

靜嘉微微低頭,主動伸手握住了岳以睦,“我想嫁給你,也想陪著你……可是你先前那麽懷疑我,我真的不高興。”

岳以睦被她小手攏住,起先一怔,繼而忙反手用力,將她握住。“都是我的不是,你別惱了,為我惱壞了自己身子,實在不值得。”

靜嘉忍不住,噗哧一笑,微微偏首,恰映到岳以睦眼中一個姣好的側影,“值不值得,我心裏有數,不必你教……”

她聲音仍存幾分虛弱,但說出來已經是玩笑之語。

不等岳以睦接話,靜嘉卻又道:“但是,咱們先前的約定,你不能再忘了。”

岳以睦知曉她指的是“不被利用、不被威脅”和“互知互信、全心支持”這十六個字,當即點頭,應了聲“自然”。

直至此刻,靜嘉終於緩緩露出熨帖笑容,再不像先前一樣繃著臉,身子也軟了下來,萬分信任地倚在岳以睦身上。

“你知不知道,我等這一天,等了多久。”

熙安元年,三月十八。

倪氏女貞靜賢淑,冊為皇後,入主坤寧,母儀天下。

同日,其父倪子溫擢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即一朝宰執,人稱倪相。京城倪氏一族,經歷兩朝交替動蕩,仍然炙手可熱。

人人稱羨,莫不道倪子溫心機深沈,料事如神。

140大婚

紅燭高照,靜嘉卸下的九龍九鳳金冠端擺在妝臺之上,她上身只著玉色主腰,底下一條極薄的綾紗裙兒,托腮而坐。

岳以睦沐浴出來,便見這樣一個窈窕麗影。靜嘉白日裏綰著的長發已經披了下來,發梢處尚有些卷曲,顯得沒那麽服帖。圓滑的肩膀露在外面,燭光映上,一片暖紅。

他不敢出聲,怕開口反而打破這一瞬的寧靜與安詳,兩人一坐一立,就這麽隔著。

服侍岳以睦的人早已魚貫而出,偌大寢殿,只餘帝後。良久,靜嘉方從鏡中覷及岳以睦的衣袂,繼而回首,笑著問道:“洗好了怎麽不告訴我?”

靜嘉從容起身,臉上的妝容業已洗凈,她正合最好的年華,肌膚吹彈可破,光滑得好似剛剛剝下殼兒的蛋白。

岳以睦迎著她走過去,帶了些小心地扶在靜嘉腰上,生怕嚇到她一般,“穿得這麽少,冷不冷?”

他這話問得實在有些“外行”,有些事,靜嘉雖沒經歷,卻並非不知。她當下忍不住透出幾分促狹,仰頭道:“我自然冷,可你宮裏的婢女,不許我再多穿了。”

岳以睦聽她這樣說,才跟著樂了出來,手上微微用力,將人拉向懷中,收緊臂膀,“傻姑娘。”

靜嘉靠著岳以睦,起先沒著沒落的感覺漸漸散去,只剩下寧靜。她貼著他胸口,聽著他的心跳,良久方道:“原來我們的婚儀是這樣子的,我之前想了好久,卻不知道原來會這麽簡單……”

他二人是帝後,雖是大婚,卻沒人敢來鬧洞房。禮成後岳以睦便吩咐人去伺候她更衣梳洗,免得衣冠壓在身上久了,害她不適,自己則也去沐浴。

岳以睦原是一番好心,此時聽靜嘉說來,不免有些忐忑。他將二人隔開一些距離,低頭問:“怎麽?你不喜歡嗎?我原該請你家人進宮來觀禮對不對?到底是我疏忽了……”

他這邊自責,靜嘉卻聽得好笑。

她記憶中的岳以睦,仍是那個對她不冷不熱,時而關切,時而也會責罵的王爺。此時被這樣愛重寵溺,不由又是暖心,又覺陌生。

“沒有,這樣很好。”靜嘉重新貼到他懷中,輕輕一笑,“本來就是咱們兩個人的事情,不必叫那麽多人來湊熱鬧……你在,我在,就夠了。”

岳以睦聽靜嘉如此說,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。兩人靜靜擁了一陣,岳以睦只覺交纏在自己身側的兩條藕臂已經不似先前冰冷,而自己的身子也是愈發熱了起來。

他低下頭,抵在靜嘉額上,“傻姑娘,你怕不怕?”

靜嘉擡起眼去望他,似懂非懂地問:“怕什麽?”

“一會兒……總該有人教過你吧?”岳以睦問出口,才突然想起他忙著大婚諸多事宜,偏偏忘記該找個教“規矩”的婦人去給靜嘉講講房中之事。他臉色大變,低低道了聲“不好”,再重新看向靜嘉之時,眼神中已是多了幾分窘色和懊惱。

其實岳以睦不知,早在弘德末年,他二人最初訂下婚期之時,內造辦已經派了宮裏的老人兒出來教導靜嘉。即便沒有,靜嘉原是來自現代,豈能不知岳以睦說的是什麽?

只靜嘉猜到岳以睦心事,故意作弄他,偏偏裝著不懂,眼巴巴地望著他,反問道:“教我什麽?”

岳以睦大急,這簡直煮熟了的皇後!到床邊上!要飛走!

他不知不覺中,手上忽然加了幾分力道,把靜嘉拉得離自己更近。靜嘉皺了皺眉,作出一副不甚開心的模樣,“你……你抱我抱得太緊了。”

岳以睦聽她這樣說,下意識地一松,靜嘉趁勢往後倒退一步,笑靨如花,“好啦,時辰不早了,皇上早些安置吧。”

她打了個呵欠,背過身去,故作懵懂,“我是不是該回坤寧宮才對?”

“不對!”岳以睦脫口呵斥,靜嘉蹙眉回首,眼神中隱有幾分責備。

岳以睦當即軟了態度,上前伸手牽她,半哄半勸,“你我既是夫妻,哪有分開睡的道理?你來,咱們一起。”

靜嘉這時倒乖巧,不再違拗,跟在他身後往龍榻上去了。

岳以睦在前面緩緩地走,一顆心打鼓似的跳,不知一會兒該怎麽同靜嘉解釋才好。她尚是剛剛及笄的少女,乍經這種事情,又不明道理,可別嚇到她。

靜嘉搶先幾步,從岳以睦手中逃開,湊到了床榻旁邊,“我喜歡睡裏面,你在外側,好不好?”

“好,都聽你的。”岳以睦微微一笑,端的是寵溺包容,說不出的溫柔纏綿。

靜嘉心中一蕩,嘴角亦是跟著牽開幾分笑意。她彎腰脫了鞋,自己爬到裏頭躺下。岳以睦枯坐在床前,百爪撓心的急躁著。偏靜嘉看在眼裏,卻裝著不知,伸手拽了拽岳以睦衣角,關切道:“你也早些睡,明日一早,我們不是還要去拜見兩位母後?”

岳以睦口中敷衍著,一起躺下,還不忘拉過被子,替二人蓋上。只是美人在側,洞房花燭,難道就這樣……什麽都不做……就睡了?

岳以睦悄悄斜眼去看靜嘉,她已是轉過身,背對向了自己。貼身的主腰在她腰際塌了下來,正襯得小女人身段玲瓏,凸凹有致。她微微垂著首,因而玉頸微彎,露出白白一截。岳以睦嘴裏發幹,恨不得立時便擁住她纏綿一番。

說起來岳以睦也實在是“茹素”多年,他原不是貪戀女色的人,先前叫發妻那樣背叛,再也不敢叫尋常人近了身來。

而如今,他最最珍視的人便躺在身側……可他卻……不敢動。

“靜嘉……”岳以睦到底是有幾分難以按捺,輕輕地喚著,挪動身體,向靜嘉湊去。

靜嘉悶“嗯”了一聲,好似已經迷迷糊糊、快要睡著。岳以睦小心地把胳膊搭在她腰上,見靜嘉沒有反抗,方又靠近一點,將下巴抵在她肩窩,輕聲詢問:“你困不困?今天累不累?”

靜嘉險些笑出來,又怕岳以睦發覺,強自克制著。“還好,有事嗎?”

岳以睦將上半身貼到靜嘉背上,不敢再多親近,擔心靜嘉發覺異樣,生了懼意。他摟著靜嘉纖腰,抑仄著心裏的渴望,耐心道:“唔,其實……咱們大婚,還剩一件事沒做呢。先前我疏忽,忘記找人來教你,不過現在說也不遲,你肯不肯跟我學?”

“還差什麽?”靜嘉轉過身,擡起眼,好像含了不少期冀,盈盈望著岳以睦。

岳以睦心尖兒一顫,忍不住咽了下口水,努力平靜自己,別讓太過貪婪的架勢嚇到靜嘉。“就是,還差周公之禮未成……”

靜嘉不再接話,只是仰面,用一雙晶亮亮的眼望著岳以睦。

岳以睦心神俱蕩,撐起身子,將靜嘉壓了下來。靜嘉滿面溫柔,既無懼色,更無羞赧,坦蕩得好像當真要與岳以睦行個禮一般。岳以睦頭皮微麻,明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……怎麽倒給自己這麽強烈的犯罪感?

可他也再顧不得許多。

他終於懂得什麽叫“明眸漸開橫秋水”,單是被靜嘉這樣望著,岳以睦都能生出越來越濃的綺念。

“靜嘉……”他似嘆似喚,低下身,輕輕吻在了她眼上。

即便岳以睦閉著眼,也能察覺到靜嘉眼睛不住地在抖,纖纖羽睫掃在他唇下,微微發癢,更令人把持不住。可岳以睦知道,靜嘉到底是怕的,她在緊張……只因吻她的人是自己,所以才竭力穩住罷了。

誰知,當岳以睦重新睜開眼時,卻發現靜嘉的顫抖,根本不因為她害怕!

她在笑!

適才蕩開秋水的一雙瞳仁,此時也全然不是清澈透亮的目光,反倒摻了許多狡黠,黑眸不住地轉著。

岳以睦霎時間明白過來,這小妮子分明事事都知道,這是故意在作弄他呢!看他求而不得,很好玩嗎?

“倪靜嘉。”他緩緩磨牙,手也扶在了腰窩兩側,輕輕地摩挲著,“跟為夫老實交代,誰,什麽時候教你的?你若坦誠,為夫或可饒你一死。”

靜嘉卻是不懼,只微笑著望他,“你不記得了?咱們去年本該這個時候就在一起了。”

岳以睦被她這麽一提醒,突然記起往事。發怔一瞬,又想到先前被靜嘉定然看去不少笑話,心中微惱,登時再無顧忌,突然伸手在靜嘉胸口的系帶扯開,徑自探到裏去。

手掌所及,便是女兒家最溫軟渾圓之處。

靜嘉知道再多,到底是頭一遭經歷,臉上猝然大紅,伸手推拒,“你做什麽……”

岳以睦未停,反而騰出另外一手,去解她腰下裙子。靜嘉護得住上面,自然便管不得下.身。岳以睦微微用力,便將裙幅從她身下抽出。他用臂肘支起身上搭的薄衾,長臂一甩,那輕飄飄的紗裙便蕩了出去,繼而落在地案上。

“你明明知道我要做什麽。”

靜嘉被他鬧得又羞又急,粉捶接連落在岳以睦肩頭,“你……我便是知道,你也總得……總得斯文點!”

岳以睦聽她用詞,輕作一笑,貼在靜嘉耳邊,一面咬住她耳垂兒,一面含糊地解釋:“傻姑娘,這種事斯文不來。”

他話雖這麽說,心裏到底是顧忌靜嘉,一雙手雖上下作祟,卻是放得輕了,生怕傷到靜嘉。

靜嘉薄面微紅,卻又不似尋常古代閨秀那般拘謹害羞,呆躺了一會兒,情之所動,主動伸手環在岳以睦腰間,輕輕道:“我聽說……第一次都會很疼,你……”

岳以睦沒等她把話說完,已是用唇舌堵住了靜嘉,直到靜嘉肺腔中的氣都快耗盡,岳以睦方松開,輕輕拍了拍她漲紅的小臉,“別怕,我會小心。”

他緊緊擁住靜嘉,又是愛撫一陣,待覺出靜嘉身子像一匹新緞,軟在懷中,這才敢將住呼之欲出的欲望,放緩了力道,慢慢契入她的身體。

然而,岳以睦再小心,靜嘉還是皺了眉,不住地倒吸涼氣。

她體恤他,知道他已是萬分仔細,因而並不喊痛。只一張小臉苦巴巴地皺著,反倒讓岳以睦益發心疼。因是靜嘉第一次,加之岳以睦並非毛頭小子,全無方寸。是以他強自按捺,配合著靜嘉,許她慢慢適應,隔了良久,岳以睦方如魚得水,兩人徹底融在一起。

往前多少年,他都不曾想到過這樣一天。

他懷中是他心無旁騖的妻子,一心一意地等著他的雨露。

岳以睦哄著靜嘉重新擁住自己,他喜歡這樣……她抱著他,像是不得不依附於自己,全心信賴,毫無芥蒂。而自己,用無盡的力量索取、撻伐、攻城掠池,從她身上汲取溫暖。

她是毫不吝嗇的。

像一株時節正好的花,開在暖洋洋的春日,任自己采擷。

岳以睦愛極、憐極,□愈盛。他倏地撈起靜嘉兩條玉腿,兀自架到肩上。靜嘉嚇得一呼,女兒家第一次,饒是她滿心想配合岳以睦,這樣一來,卻也是受不住了。岳以睦入都深,她本又孱弱,兩條小腿懸在半空,毫無著力點,登時別扭極了。

“王爺王爺……”她驚駭中連連低喚,“這樣不行……”

他停在她身子裏突然不動,神色還有幾分認真,“我行的。”

靜嘉知他是“打擊報覆”,愈發羞惱,忙不疊想收回腿。岳以睦用力按住,身子更是往前一聳,“別鬧……好靜嘉,我等你這麽久,你便忍一忍,好不好?”

說完,他俯身夠到靜嘉唇畔一吻,身下一抽一送,漸漸加快,直搗得靜嘉溢出不住地嚶嚀吟哦。她身子嬌軟,又透著少女馨香。岳以睦深深一嗅,仿佛連瑩白如玉的腳腕,都透著淡淡清芳。他刻意戲弄靜嘉,伸手在她腳心一撓,靜嘉立時不住顫抖,滿口告饒。

岳以睦滿意地挺動,伸手握住她兩團酥軟……力道愈發大了。靜嘉一聲接一聲地喚他王爺,聲音綿柔,不知摻了多少蜜糖,喚得岳以睦心都快要膩得化了。

有那麽一瞬,他生出了一個無比荒唐的念頭。

從此以後,再不封王。

只有自己永遠是她的王爺,她的口中,也只有自己這一個王爺。

“王爺……”

“哎。”岳以睦貼下身子,靠近她耳邊應道,“靜嘉,我好不好?”

靜嘉幾乎快要哭了出來,囁嚅地答:“不好不好,你快放了我吧。”

“我不放。”岳以睦驀地發力闖入,又是停住不動。“你永遠,永遠都不能離開我身邊。”

靜嘉嗚咽地連連答應,又是一陣委屈而無力的央告。

岳以睦嘴角浮出笑,放下女人雙腿,反將靜嘉上半身施力抱起,擁在懷中。姿勢一變,靜嘉被磨得一陣情動。

恍惚之中,她仿佛聽到岳以睦貼著她耳邊長長一嘆,裏面無盡哀愁,並不應今日的良辰春宵。

只是這一夜太久了,久到好像只要天明,她便已經度過了一生一世。待靜嘉翌日醒來,早將這一聲喟然,忘諸腦後,再也不曾想起。

141失明

春宵苦短,翌日醒來,岳以睦懷中便是蜷成一團的小嬌妻。

他習慣了早起,此時天剛蒙蒙亮。靜嘉窩在他懷中,神色安寧,顯然還在睡夢中。岳以睦滿意地收緊雙臂,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更近。他將下顎抵在靜嘉發頂上,這樣依偎的姿態讓他覺得安心,那是屬於他的女人,這個帝國最尊貴的女人。

這樣抱了一陣,岳以睦聽到了帳外阿童低低喚了聲“皇上”,他微微松開手臂,將靜嘉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,這方坐起身,挑開帳子,吩咐道:“晚點再叫人進來,皇後還沒醒……朕、朕再陪她躺一會兒。”

阿童應是而退,岳以睦重新縮回溫柔鄉,用適才一模一樣的姿勢擁住靜嘉。

靜謐的寢殿中沒有半分聲響,岳以睦忍不住在心中感慨——終於。

終於叫他等到了,那個值得的人,和讓他覺得值得的日子。

“靜嘉。”他試探地貼著她耳邊輕輕哄道,“該起了,咱們還得去仁壽宮拜過母後。”

靜嘉不滿地嚶嚀一聲,背過身,逃開了岳以睦的懷抱。岳以睦哂笑,重新將她撈了回來,“乖,醒一醒,一會兒回來再睡。”

“我好難受……”靜嘉沒再逃,任岳以睦擁著自己,只是眉央輕皺,透著她的不滿。

兩人昨晚實在是折騰得太久,她現下醒來,還覺得渾身酸疼,尤其是……

岳以睦自然知道靜嘉為什麽難受,當下兩臂束緊,心裏有多了幾分懊悔。他貼在她側頰輕落一吻,“是我不好,你當真很難受?”

靜嘉下意識閃避,伸手又去掰岳以睦的手指,“還能騙你不成,你先放開些,我……我腰酸得很。”

岳以睦低低的笑,撤回手來,一手替靜嘉輕輕揉著腰際,另一手卻忍不住在她未著寸縷的身上四處作祟,“以後就好了,不會總這樣難受的。”

靜嘉仍是蹙著眉,透出幾分不悅地撥開了岳以睦,“別鬧了,我頭也暈得很,想必是昨夜睡得少……”

岳以睦聽她說頭暈,心下一凜,也不敢再玩鬧,急切問道:“頭暈?暈得厲害嗎?我讓阿童去傳太醫,你先躺著……”

“不用。”靜嘉拽住岳以睦,掙紮坐起了身。“又不打緊,一會兒回來我再補一個覺就是,先去給母後請安吧。”

婆母婆母,先是婆婆,後是母親……原先在邵氏跟前自然可以撒嬌耍賴,對著婆婆,若再任性,不是自討苦吃?

皇家也是家,靜嘉心裏清楚,再難受也得支撐著。

靜嘉不知自己病情,岳以睦卻不敢馬虎。但今日是新後第一次拜見兩宮太後,滋事體重,他也不好免去這一遭規矩。一個是愛他護他的母親,他不能叫她失了尊貴體面,一個是他虛弱嬌小的妻子,他也不忍她勞累……這可怎生是好。

“姚黃——”趁岳以睦猶豫的工夫兒,靜嘉已是披了件兒他的龍袍下了榻。照例說這是大不敬的罪過,偏岳以睦瞧著她婀娜背影,非但不覺氣惱,還被那身影迫得心頭一蕩。

偏不等他再做什麽,卻見靜嘉擡腳撞到了桌腿上,一個踉蹌往地下栽去。

岳以睦大急,掀開被子便躍下了床。誰知他還是慢了一步,靜嘉就在魚貫而入服侍她梳洗的宮婢面前狠狠摔倒。

宮人嘩啦啦跪倒一片,口中稱著萬死,岳以睦卻顧不得眾人,只搶在前扶著靜嘉,連聲關切:“靜嘉,你怎麽樣?磕沒磕到哪?”

靜嘉窩在他懷裏,聲音都有了一絲顫抖,“王爺……我……我好像看不見了……”

※※※

“皇後怎麽樣了?”岳以睦大步邁入坤寧宮,時隔兩年,這已經是靜嘉第三次突然失明。

第一次只維持了不足半個時辰,靜嘉便恢覆正常,雖然害得兩人給兩宮太後請安晚了一陣,但到底沒什麽大礙。

第二次是熙安二年,靜嘉的生辰,岳以睦第一次為了她大宴百官。可靜嘉卻突然眼前失明,沒能赴宴。那一次,岳以睦撂下文武百官,在坤寧宮陪她呆了整整一晚。翌日拂曉,隨著漸漸翻白的夜空,靜嘉的視野也透亮起來。

第三次……便是今日,距離上一次剛剛過了半年。幸而將至年關,各級府衙已經開始封印,他案頭的奏章也越來越少,是以聽聞宮人來報,立時撂下手中政務,直奔坤寧宮。

賀雲祺比他到得早,端坐在一旁替靜嘉把脈。姚黃、魏紫、雪桂三人都被靜嘉放出了宮,陪在她身側的,唯有綠玉一人。

岳以睦立在門楹邊上,示意人緘聲,遠遠地望著靜嘉。

他看得到她臉上的竭力掩飾的驚惶,她的手緊握著一方繡帕,緊繃的指關節透露出她的不安。岳以睦心中揪痛,痛得他跟著靜嘉一起十指收攏成拳。

賀雲祺收回手,淡聲道:“沒什麽大礙,娘娘照舊用原先的藥即可,過不了多久,就能恢覆正常。”

靜嘉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,今日她見了外命婦,適才剛剛卸了鳳冠,脫下了昭示身份的明黃大衫,深青霞帔,惟剩一件正紅鞠衣,襯得她雖然端莊秀麗,卻面色慘白。“賀大人,你與本宮說實話,我這眼疾……究竟是因為什麽?”

賀雲祺沈吟未語,只將眼神飄到了岳以睦臉上,尋求示意。岳以睦猶豫一瞬,悄悄搖了搖頭。賀雲祺這方開口,從容道:“娘娘不必擔心,想來是您近日休息不好,抑或受了什麽刺激,因而才有此癥。”

靜嘉一楞,緘聲沒再多問。

是了,她自然是受了刺激。入宮兩年,占盡帝王獨寵,卻偏偏並無所出。今日見外命婦時,不少先前擁戴襄王岳以承的臣下之妻,話裏話外皆是用此事諷她。

再過不到一個月,就是熙安三年。依大魏祖制,采女遴選三年一度,岳以睦先前用不符祖制當作借口,始終不肯甄選采女入宮,時至今日,怕是二人都躲不過這一回了。

尤其是一無所出的她。

沈默半晌,靜嘉並無焦點的目光透出些哀戚,她擺了擺手,強作一笑,“有勞賀大人了,您年事已高,本宮的病既然不打緊,以後還是讓胡太醫來診治吧,天氣冷了,雪裏來去,本宮實在愧疚。”

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心事,笑容卻苦澀艱難,人人都看得出來。賀雲祺印在眼中,大概猜出三分,只因皇帝在場,並不戳破,只道:“娘娘不必擔心這個,老臣與娘娘有緣,伺候您是老臣的福分……胡豫中那小子,要學的東西還多得很哪!”

胡太醫也不年輕了,聽賀雲祺稱他“小子”,靜嘉忍不住釋懷幾分,露出些輕松神色,“大人說話有趣,只本宮早已熟識胡太醫,緣分倒並不比大人您淺。”

賀雲祺搖頭,呵呵一笑,“娘娘這是忘了,老臣早在弘德年間就給您診過脈,還順道兒看過令堂貴體,摸出了一道喜脈來。”

經他提醒,靜嘉終於記起往事,料想二人是當真更有緣分,不免應和幾聲。岳以睦瞧二人氣氛融洽起來,這才示意阿童揚聲稟報,自己擡步邁進,裝作剛剛趕來的模樣,“靜嘉,朕聽說你又看不清東西了?可要緊麽?”

靜嘉扶著桌沿兒立起身,作勢便要行禮。岳以睦伸手扶在她小臂上,堪堪攔住,“怎麽又開始多禮了?”

他語氣又幾分不滿,用力將靜嘉托到羅漢床邊坐下,“早說過不用,還要朕說多少遍你才能記住?真是傻姑娘。”

靜嘉心裏委屈驚惶,聽岳以睦這麽說,一時沒繃住,眼圈都有些發紅,“我自然傻,你若不喜歡,再去找聰明的就是。反正天下女人這麽多,難道還沒有一個叫你中意的?”

她一股腦地說了這許多,忽然料及周遭尚有旁人在場,頓覺尷尬。靜嘉從岳以睦手中掙脫開,喚了綠玉,起身便要走,“你扶我回寢殿裏去,我累了,要睡了。”

岳以睦自然聽出她口中怨懟,只礙著賀雲祺等人,不便立時安慰,唯有側過身,先打發下他們。賀雲祺一笑,眼神裏有幾分恍惚,好似想起往事一般。岳以睦連催了他兩聲,賀雲祺才躬身退下。

這麽耽擱了一陣,他方提步追上靜嘉,好聲哄勸:“天下女人當然多,可你沒聽說過,三千弱水只取一瓢?別鬧脾氣了,讓朕看看你的眼睛。”

靜嘉坐在榻上,感覺到岳以睦碰到她身上,下意識一搡,“有什麽好看的!你快出去,我要睡了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岳以睦知道她心裏難受,脾氣格外好,用力將靜嘉抱住,趁勢一推,將她壓在了床上,“就因為你要睡了,我才不能出去,天兒越來越冷了,我還得給皇後娘娘暖床呢。”

靜嘉又氣又羞,伸手胡亂捶打著,“你別纏著我,回乾清宮睡,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不行嗎?”

她什麽都看不見,岳以睦躲閃得又快,這樣亂揮亂打好一陣子,都沒有真正落到岳以睦身上。這下她更覺難過,眼淚開了閘,“你就欺負我看不見是不是?”

岳以睦聞言一楞,知曉自己戳了她軟肋,心中一慌,抓住靜嘉的手往自己肩上打去,“我錯了我錯了,好靜嘉,你別哭啊……”

142眷戀

岳以睦捶得越來越快,手也越攥越緊。 其實他的驚恐從不比靜嘉少,靜嘉無知無畏,不過一時失明,尋常時候倒沒什麽大礙。然而岳以睦知道她身有頑疾,連賀雲祺都治不好的遺癥……生怕哪一日聽到她的消息,便是最最不好的那一個。

這時握著靜嘉的手往自己身下打,力道漸重,發洩的成分倒比安慰靜嘉的成分更多。

慢慢地,靜嘉也察覺出了岳以睦的失態,她止住淚,突然道:“皇上,你還是回去吧,我真的想一個人靜一靜。”

她聲音冷靜,並非先前的賭氣之語。岳以睦聞言,手上動作乍停,“你真的要我走?”

靜嘉頷首,從他的掌控中掙開,偏開腦袋,望向黑暗中的一團虛空。“我一個人,也許心裏能好受些。”

岳以睦心裏發慌,卻是順服地起身,退開了幾步。

他身上赤紅龍袍有著明顯得皺褶,像他的心一樣,淩亂無緒。

“那……我先回去了。”岳以睦語氣低落,靜嘉看不見他神情,便自欺欺人地假裝不曾察覺,“你早些休息,這樣明日便該恢覆正常了。”

“好。”靜嘉坐起身,兩手相疊,目視前方。

岳以睦往後倒退,步伐極慢,儼然是不舍。他退開幾步,忽然又道:“明日永宣郡主進宮,朕下旨讓她帶了孫朗一起,你別忘了。”

永宣郡主便是毓瑾,岳以睦當年為孫家平反,大加封賞,毓瑾便得了郡主一號,並嫁與雍州知州為妻。岳以睦知曉兩人是手帕交,感情甚篤,特地把雍州知州調回京中述職。毓瑾是他妻子,又有郡主之名,自然跟著一同回了鄴京。

岳以睦得知他們夫婦二人順抵京中,立時便下旨命永宣公主進宮覲見皇後。

靜嘉心下歡喜,卻又突然想起自己此時是個瞎子,有些悻悻,“過兩日吧,我什麽都看不見,她來與不來,能有什麽分別?”

岳以睦是刻意想讓毓瑾開解開解她的心結,免得靜嘉這樣自憐自傷,悶悶不樂。是以聽靜嘉這麽說,下意識反駁,“你現在雖看不見,明日一早也該好了。過兩天便是年節,她再入宮陪你,也不方便。”

靜嘉不知是信了岳以睦那句“明日一早也就好了”,還是當真考慮到毓瑾,思忖片刻,便微微點頭,“也好,那就是明天吧。我乏了,皇上早些安置。”

這是逐客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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